《山河景》TXT全集下载_3(1 / 2)
不过一息的功夫,那贯穿了他身体的刀又抽了出来,他亲眼看着自己的血溅了一地,然后……
在重伤又中毒的痛楚之下,他闭上了眼睛昏了过去。
再醒来……
竟是被常棣和鸩“救”了。
也是……能在那些人看起来绝没打算让他活下去的剧毒之下抢出他一条命的,除了鸩外,上京城也没有其他人有这个能耐了。
“你活不了了。”草席一旁站着的两人之一,青色衣裳的鸩护法柏云舒声音冷淡平静:“有些事你若老实说了,我能让你走得痛快些,也能……保你一个全尸。”
虽然重伤中毒情况着实不佳,但也仍旧没能捞到好些的待遇只躺在草席上的二长老听了这话,虽然并不意外但仍是有那么两分激动,咳嗽了两声甚至带着点儿血丝,腰腹上缠着的纱布又沁出丝丝血迹。
但草席旁站着的两人始终无动于衷。
见好容易停了咳嗽的二长老只是艰难地喘息,却并不开口说话,柏云舒皱了皱眉,常棣倒是轻笑了一声:“二长老打算维护要灭自己口的人到底,也罢。”
“既然他不愿有用……教主,他最后的时日,不如,就留给我试药吧。”
草席上的二长老听到“试药”两字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随你。”
“谢教主。”
“等……等等!”身体僵硬酸疼几乎连抬手都做不到,连动动下颚都有些困难,咬舌自尽都做不到的二长老,此时说出的话有些含糊:“我……”
……
扔下伤重却还一时死不了的二长老,从地窖出来,常棣和柏云舒都算是暂且松了一点儿心思。
“兵部主事刘茂之……”常棣微微拧起眉叹了一声:“难怪二长老会笃定有人来救他,若不是昨晚安排了那么一出他可能还真是会宁死不开口,就算受些折磨也未必肯说。原来……竟是他亲生兄长。”
“血缘虽亲,却毕竟多年不在一处。那刘茂之是他在这件大事里唯一联络的人,如今遇到有人来灭口,仓促之间他却是第一时间怀疑上……这先前坚固到宁死也未必肯说的情分,碎得也快。”
听了柏云舒的话,常棣抿了抿嘴,低垂下眼。
柏云舒心知他此刻心中所想,微微一叹,转身拿起桌上之前自己随手丢在这儿的一张不算精致,也就是在昏暗夜色里才能不引人怀疑的,有些粗糙的□□,展开看了看,又随手一团丢进一旁的小炭炉里烧掉了。
若是地窖中的二长老此时在这儿,就能认出……
那张脸,正是先前将他从地窖里带出来,跟人确认了他身份后便狠狠捅了他一刀的人。
常棣见柏云舒烧了面具,想到另一事,叹了口气轻轻笑道:“先前可是打算跟他说,只要他开口我们能保他一命的,怎么就……变成给他个痛快了?”
柏云舒神色变也不变:“他敢做下这事,想要害你,就没有资格活下去。给他个痛快,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
夜探
“哎,不带上我么?”
含着几分调笑的声音在月夜的庭院内响起,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一个穿了一身大红衣服的男子半靠在院内栽种的树下,带着几分妖娆的面容上露出夸张到有些假的委屈来:“怎么说我辛辛苦苦做的□□也派上了大用场,怎么今晚这么有趣的行程……却不打算让我参与呢?”
换下了惯常穿的青色衣裳,改着夜行衣的柏云舒冷淡地看了树下的男子一眼,收回目光没有丝毫搭话的意思。
倒是本就是暗红色衣服颜色不显眼,也算是仗着艺高人胆大没换衣服的常棣,勾了一下嘴角:“辛辛苦苦?不是你随手用现成材料拼了一下,只小半个时辰就做出来的残次品么?还说……反正是夜里用,仓促之间也看不清楚,不必做的精细。”
“教主这话说的。”红衣男子抱着双臂站直了身体慢慢走过来:“我虽是‘只’做了小半个时辰,可这若是换了旁人,给他几天几夜也做不出来什么东西的,这份功劳教主您可不能就这么给我抹了。”
“蜃。”站在常棣身边的柏云舒冷冷地看过去一眼:“那是你的本分。”
被称为“蜃”的红衣男子耸了耸肩,对柏云舒的冷淡习以为常:“懂了懂了,又是说我不该借此邀功……我明白,这不也就随口一说么?又没真跟教主讨什么好处。”
戴着半边银色面具的常棣微微侧过脸看着站在自己和柏云舒几步距离之外的红衣男子,嘴角微微挑起,声音平静倒听不出多少起伏:“那蜃护法这又是做什么?”
“这不好奇么?”蜃歪了歪脑袋:“那可是个关键人物,万一运气好今晚之后这事儿就结了呢?我实在有些想在现场第一时间知道……再说了教主,您武功高强举世无双,自然是不怕什么的,鸩嘛……虽然又狠又毒的但也毕竟是个小姑娘,这要万一不甚靠谱……”
“蜃护法。”常棣面朝大红衣服的男子,银色的面具在不甚明亮的月光之下泛出一点点的寒光。他的声音仍旧平静和缓,微微勾起的嘴角也没有放下:“你留守。”
虽然常棣的声音听着似乎没有什么太大起伏变化,半张银色面具下露出的脸上也没有特别的神情,可偏偏……
几步之外的护法蜃没有克制住,哆嗦了一下。
他默默地瞥了一眼常棣身边神色一动不动,被他才称为“又狠又毒的小姑娘”的鸩,默默地半低下头,什么都没敢再多说,拱手恭敬道:“是,谨遵教主令。”
等两人从他面前经过很快离开小院,不见踪影之后,微微冒了点儿冷汗的蜃才直起腰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额头,低声嘟囔了一句:“说都说不得……”
……
上京城东,莲字街。
兵部主事刘茂之的府邸就在这条街上。
同样穿着夜行衣的穆长戈和袁青,在只有三进并不算大的刘府的围墙外停顿片刻,对视了一眼便飞身□□而入。
刘茂之虽不是平民出身,但父亲曾经也不过是翰林院的一个编修,官阶同样不高,在上京城内刘府算不上高门大户,自然没有那么大的排场。
只是……
刘茂之毕竟不同于父亲是个彻彻底底的文官,他是在京畿营中从过军的,这样的人家……
即便官阶不高,比起多收伺候的小厮婢女,也是更倾向多布有些武艺在身的人,看家护院的。
比如镇国将军府。
如今跟着穆长戈一起来夜探的袁青,就是镇国将军穆恒身边护卫之子,跟穆长戈一起长大后从护卫之中脱颖而出成了能跟穆长戈一起上战场杀敌的亲卫,自己立下了不少战功闯出名头有了校尉的身份。
但是这个刘茂之的府邸,只粗粗看上一眼,竟只有看门的门房和几个守夜的小厮,瞧那身形步伐也竟是毫无武功在身的普通人。
“少将军。”跟着穆长戈一起落在昏暗的院落中的袁青左右打量了一番,发现两人虽然身着夜行衣带着十分谨慎的态度,但是这刘府……袁青觉得自己其实根本不用小心翼翼,这府邸的防卫几乎可以算作是没有,只靠着几个并无武艺在身的小厮守夜,巡逻的人都没安排,也就能防得住那种平平无奇的小毛贼而已了。
穆长戈跟袁青一样,半张脸蒙着黑布面巾,此时露出的眉头紧锁,眼神有些深沉:“别放松,警惕着。”
“是。”
两人并没有因为刘府几近于无的护卫水平放松警惕,反而因为这点反常更是绷紧了神经。
穆长戈和袁青虽然都是自幼习武,练得却多是大开大合,战场搏杀的招式,轻身的功法上还真是不太精通,原本还觉得今日的夜谈多少要费点儿功夫,谁知……
刘府不大,布局也没什么特别,穆长戈和袁青很轻易地找到书房所在。
院墙之后的书房里灯烛亮着,只是大约灯烛不是放在桌案前而是窗边的,窗上没有映出什么屋内的影子。院墙边上守夜的小厮坐在墙根下低着头不出声不动弹,一瞧便……
“活着,只是昏睡过去了。”袁青上前探了一下,维持着压低的声音,微皱着眉对一旁紧盯着不远处书房动静的穆长戈回道。
穆长戈眯着眼睛,注意到……不远处的书房,虽然窗子都紧闭着,但另一边的门扉却露了一条缝没有关严,泄了些烛火的光出来,照在书房门前的石砖地上。
穆长戈猛地皱起眉头,转头看了袁青一眼。多年的默契下来,袁青马上明白了穆长戈的意思,当即不再去管昏睡过去的守夜小厮,跟着穆长戈一起冲向书房。
才靠近书房,还没等来到微敞的门外,原本紧闭窗户上传来一声极易被忽略的轻响,几乎是同一时间,穆长戈本能感到危机,拔出随身匕首一挡,“叮”地一声,有什么原本朝着他面门而来的东西撞在了匕首的刀身,极大的力道让仓促格挡的穆长戈都不由得后退了两步才站稳,垂眼一看,先前撞上他匕首的“暗器”,已经四分五裂碎成块落在地上,瞧着……原本只是个普通的青瓷笔搁。
屋里有个高手。
但按照傅年的消息……那兵部主事刘茂之却没有这样的身手。
挡下暗器稳住身形只是一瞬间的事儿,甚至一旁的袁青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穆长戈挡下暗器之后也不停顿,攥着手里的匕首不再遮掩动静,迅速从方才暗器打出的方向破窗而入,进到了书房之内。
脚一落地,就往书房的桌案方向看过去——
正对上一个站在桌案边上,一身暗红色衣服戴着半边银色面具,手里还捏着半块被捏碎的了印章碎块,瞧着像是正要掷出的……男子的目光。
那面具男子似乎愣了一下,指间的半块玉石印章没有掷出,反倒就在手里被下意识捏碎成粉,细碎的玉屑从他的手心簌簌而落。
面具男子的目光,定定地落在穆长戈黑色面巾遮挡之外的眉眼之上。
竟是就此停住,没有再动作。
穆长戈虽心中有疑,也有些异样感觉,却也只顿了一下,两步从窗边移开站到更有利对峙的位置,而随后赶来的袁青就站在他身后,两人一起看清了书房内的情形。
除了匆忙赶紧来的他们两个,书房内还有三个人。
一个暗红色衣袍戴着半边银色面具的男子,一个穿了夜行衣却摘了面巾,编着一条长长发辫的年轻女子,还有一个……
浅褐色的锦缎常服,趴在实木的桌案上一动不动的男子。
书房内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桌案上的书本笔纸,都浸染上了血色。
那恐怕就是他们才摸到线索,想要来试探一番的刘茂之。显然,已经被刺身亡。
穆长戈没有动弹,但身后的袁青却已经做出了攻击的姿态,紧紧盯着对面两个一看便觉危险非常的陌生人:“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刺杀朝廷命官?”
穆长戈眉头动了一下,手中的匕首还攥得紧紧地做出防备的模样,心里却着实涌出许多难以言喻的异样感觉。
那穿着夜行衣的女子转头看了一眼身旁微微抿紧嘴唇的面具男子,顿了一顿之后看向他们两个。她的视线在穆长戈身上徘徊了一瞬,落在从穆长戈身后站出来,半挡在穆长戈身前的袁青身上。
而后……
她出手得毫无征兆,一言不发地就朝着袁青冲了过去,露出戴着一副暗银色手套的双手,和手中闪着寒光的短剑。
却是丝毫没有顾忌就站在袁青边上的穆长戈。
穆长戈手上一紧,正要对上冲过来的神秘女子,却在下一瞬连忙转身对上了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面具男子。
那女子冲过来的时候他分明还站在原地,只眨眼的功夫就已经站在穆长戈身前,若是当即动手,穆长戈就算不伤也绝对会被压制住。
穆长戈压下心头的怪异情绪,在那男子不知为何没有第一时间出手的时候,咬了咬牙率先动作,一手攥着匕首直刺对方胸口,另一手却暗中成爪,抓向对方脸上那半边银色的面具。
交锋
站在已死的兵部主事刘茂之桌前的一男一女,正是常棣和柏云舒。
此时柏云舒出手对上跟穆长戈一并过来的袁青,交手几下便有意将人引出并不大的书房。
袁青跟穆长戈一样是战场拼杀下来的,十分清楚如果此次军粮军需没有受影响,更重要的是军情没有外泄的话,战场上原本有机会跟他们一起荣耀归来,与亲人团聚的将士会多多少。
那里面,有多少人在小胜之后的修整中跟他勾肩搭背说过笑话,有多少人在寒夜的篝火前唱起过家乡的小调,又有多少人憧憬着仗打完后回到家中吃上一口家人亲做的饭菜……
有多少人,有多少名字,有多少面孔……
活着回来了的他们,有时候,甚至都不敢去多想。
袁青至今还记得,他曾在营地边上“捡”回去的一个因为想家偷哭的少年,明明性格那么腼腆,在军中一群糙汉子里面有点儿格格不入的温吞小子,在他们因为军情的泄露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袁青自己一度陷入包围险境的时候,却又那么坚定地站在他身后帮他挡住骁国人的暗箭。
最终,袁青活着回来了,那个会因为想家偷哭,但从来没有退缩过的圆脸少年,却再也没能回家,吃上一口,他娘亲做的上京第一的烙饼。
那少年娘亲会在农闲时进城摆起的小摊常在的街口,回来之后的袁青去过好几次,可都没有见到那个烙饼的妇人。
听人说,那妇人的大儿子上了战场却没能活着回来,丧报传回的那天妇人就病倒了,再也没有在城中出现过。
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在整个上京甚至景国的大部分人都沉浸在又一场胜仗带来的欢欣,大军凯旋而归带来的喜悦的时候,在上京城乃至景国的各个角落,不知发生了多少。
而这些,本来有些是可以避免的。
越是如此,袁青越是不能原谅,军情泄露军需被截的罪人。
每一个参与其中的,不论是谁,他都不能原谅,也不会放过。
而刘茂之,是他们好容易找到的线索,与这次事件相关的关键。
虽然袁青也从没有考虑过让刘茂之这个明显参与通敌卖国,害了不知多少将士的人留下性命,但刘茂之就算要死,也必须要在将他嘴里的消息都说出来之后。
可是……
刘茂之死了。
而这时,被袁青认为就是杀死刘茂之的凶手的两个不知来历的神秘人,袁青自然不会轻易放过。